走進李零的辦公室,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書架上的一塊匾,上刻“待兔軒”三個篆字,這字出自李零之手。
“待兔軒”一名的由來也頗為有趣。據(jù)李零自己說,當年在寶雞野外考古的時候,生活比較艱苦,結果一只兔子從天而降,一頭栽在現(xiàn)場作業(yè)的土坑內,成了他難得的“盛宴”。李零大快朵頤的同時也相信了“守株待兔”的傳聞所言不虛,于是取了后兩個字,自封為“待兔軒”主人。
燕園里的讀書人
“待兔軒”的主人是一個極嗜書的人,從他辦公室的布局便能窺得一二。不大的屋子里,三個大書柜占據(jù)了大部分的空間。從《中國文物地圖冊》 《荊門左冢楚墓》到《中國方術考》《啟蒙的藝術》,內容駁雜,卷帙浩繁,不僅有自身術業(yè)專攻的“三古”(考古、古文字、古文獻),還有很多其他方面的書 籍。
讀的書“雜”,研究的領域自然也“雜”,從考古到古文獻再到古文字,偶爾還參加中醫(yī)研究院的論文答辯或者寫寫雜文。很難給李零冠以一個特定的稱謂,考古專家?古文獻家?古文字學者?似乎都有沾邊,也似乎不全是——其實,李零就是這樣一個興趣廣泛的讀書人。
從內蒙古插隊時起,李零便養(yǎng)成了這種“見獵而喜,隨心治學”的灑脫性格。那個時候,為了消除苦悶,他便讀各種各樣的書來打發(fā)時光。也許是少了學校和 老師這種“正統(tǒng)”的約束,李零讀起書來也就有些“隨心所欲”。加上涉獵的范圍廣,他讀書就有點陶淵明的味道——好讀書不求甚解。曹操說,“何以解憂,唯有 杜康”,他就說,“何以解憂,唯有讀書”。李零愛讀書,但是他不想把讀書說得多神秘、多高妙——“興趣轉到哪算哪”,這就是他一貫的方式。
讀起書來如此,研究學問起來也是如此,李零的學術生涯可以說是跟著機緣和興趣走的。起初,他在中國社科院讀考古系殷周銅器專業(yè)。當時考古界陸續(xù)出土 了一批日書,考古所為了更好地研究這些材料,便請歷史所著名的古文獻家張政烺先生前來指導,李零便開始跟著張先生研究古文獻和古文字。后來,李零又陰差陽 錯來到北大中國語言文學系任教和研究《孫子》《論語》等。學術生涯的轉折和選擇,李零一直是跟著興趣走。
談到自己廣泛的興趣,李零認為人不能一直做一件事情,況且每個學科都博大精深,一輩子皓首窮經也不能將某個領域吃透。“比如再活三千年你也研究不完中國歷史,你沒有那么多精力,還不如多嘗試自己喜歡的領域?!崩盍闳缡钦f,也是這樣做的。
他不拘泥于學術領域的框框架架,也不在某個地方鉆牛角尖。他就像貪吃的孩子望著雜貨鋪里琳瑯滿目的零食一樣,貪婪地望著自己癡迷的領域,他就是一個讀書人。
冷眼看世界
讀書人不僅只有一張安靜的書桌,偶爾也會傾聽窗外的聲音。
某種程度上,李零的雜文比他的學術更有名。從《花間一壺酒》到《放虎歸山》再到《鳥兒歌唱》,從說男女、談兵法到反思傳統(tǒng)文化,他的隨筆雜文惹人遐思、意味深長。
在“玩學術”玩了很久后,“旁觀這個世界的時候,就覺得有一些說法實在忍受不了”。每當這種時候,李零就會忍不住發(fā)表點別的意見。這些意見慢慢寫出 來,就成了他的雜文和隨筆。他不喜歡那種“為賦新詞強說愁”的扭捏姿態(tài),認為自己的雜文不應該“為文造情”,而應該有感而發(fā),表達出自己對社會現(xiàn)象的思 考。
李零的很多雜文其實就是他的讀書筆記,他一直很享受自己以一個“讀者”身份來寫東西。他也愿意通過寫書來與自己的讀者進行交流,產生共鳴,就像他說的,“我不善于說話,也不善于評論,授課的時候是這樣,其他的時候也是這樣,所以我和讀者的交流都是冥冥之中的”。
不善于評論,也就不在意各種評論,一本書如果在他手里誕生,這本書在他眼里就不屬于自己了,“人家愿意說什么就說什么,你只需要靜心去做”。相反, 李零更注意自己寫書的質量,由于年齡日增,李零的眼睛越來越不好,工作量又大,經常得麻煩學生幫他找錯誤。他也坦誠地說,希望讀者能夠給他找出書中存在的 錯誤。
就這樣,李零用自己的雜文與他的讀者聊著這個世界。
“我其實是一個很落伍的人”
李零說,他基本是一個“不消費”“不上網”“不看各種東西”“不喜歡去講話”“不喜歡熱鬧”的人。有時候你會覺得他是一個有些落伍的老派學者,除了偶爾給讀者聊一聊社會之外,剩下的樂趣便是讀書和思考了。他不喜歡聽外面太過嘈雜的聲音,很多信息都是從他的學生口中得知。
不喜歡熱鬧,也就不愿意摻和熱鬧,尤其不喜歡參加各種會議和活動。對于那些外在的榮譽和名聲,先生倒有了些“我閉南樓看道書”的豁達。當聊到獲得美 國藝術與科學院院士時,他笑了笑,“今天有人打電話跟我說,您又有了一個帽子。其實我以前也沒有什么帽子,應該說剛有了一個帽子。我還是我,和以前一模一 樣”。
雖然獲得國際殊榮,李零卻希望不要有太多的牽扯,“麻煩能少一點算一點,我更希望做一些自在的事”。說到“自在的事”,李零看了看書架,笑著說道: “肯定有很多事是做不了的,你看攢了好多好多書吧,但是沒有時間看。其實學者的歸宿就是這樣,弄了太多的書到處放,家里面、這個屋子……一直想要處理這些 書。但是總覺得有些書還有點用,還有點意思,不想處理,總想留??墒悄阌植荒馨堰@些書都帶到棺材里,所以說學者的歸宿不是捐書就是賣書。最后當你不能利用 它的時候,再好的書也就一文不值了?!闭f完,他又看了看書架,沉默了片刻。
“我還是想知道,您守的是什么‘株’,待的又是什么‘兔’?”最后,筆者問道。
“這個‘株’啊,首先是身體。年輕的時候覺得自己身體有這個資本,所以會濫用這個資本,一到年齡比較大,就開始后悔。另一個就是要把時間守住,變成一個‘時間吝嗇鬼’,珍惜時間,千萬不要浪費時間。”
“這個是我玩的文字游戲。我經常開玩笑說把我住的那個地方改成‘喪志樓’。喪志的意思就是玩物,因為玩物所以喪志。那時候還讓饒宗頤(著名書法家,編者注)給我寫一個,他聽了之后說,這么不吉利的名字不能寫。”
“不過回到守株待兔上來,我就覺得以前不太相信守株待兔這種事情,從那以后就開始相信了?!保ㄗⅲ何闹袌D片除表明拍攝者外均為李零本人供圖)
人物介紹:
李零,現(xiàn)為北大中國語言文學系教授、博士生導師。擔任過美國芝加哥大學、法國遠東學院等院??妥淌?,曾應邀在美國、法國、日本、俄羅斯、香港等國家和地區(qū)的大學或學術機構參加學術會議、發(fā)表公開演講。2016年獲得美國藝術與科學院院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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